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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当夜幕缓缓降临的时候，门口写着“丽丽保健”的牌子亮了，三五成群的男人探头探脑朝店里张望起来。

“门口那个妞看起来不错。”一个男人猥琐地笑起来，身旁的男人连忙附和着。

他们刚结了工钱，浑身躁动无处释放的荷尔蒙，让他们对着坐在门口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们猛咽口水。

坐在门边的王艳红连忙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口红补妆。

口红是她新买的大牌，迪奥999。身边的女孩子都用的是杂牌，王艳红固执地觉得，自己和她们不一样：

这些女孩子来到这里是为了挣钱，而我更多是享受，从这一点上，自己就比她们高级。

王艳红工作的足疗店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，表面上写着各种项目，店里还有某某机构授权的牌匾，可那些都是幌子。来这里的男人们都是熟客，有的是熟客介绍过来的。

王艳红上班时间不稳定，一般从晚上6：30开始直到凌晨，偶尔不排除客人早到。

所以整个白天，姑娘们大都睡觉，昼伏夜出，晨昏颠倒。

王艳红对着手镜看看自己的脸，眼尾已经有细细的纹路出现，下个月是她的生日，过完这个月她就三十了。

对于这个行业更新换代的速度来说，这个年龄算偏大了，毕竟这一行吃的就是青春饭，到了半老徐娘的地步，基本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，早就隐退。

但是王艳红所在的地方只是个小县城，比不上大城市，工作的地方还有四十多岁的，年纪小的姑娘干不久会跳来跳去，王艳红反而成了比较稳定的一员。

王艳红舍不得离开这个行业，她人生所有的乐趣都是在从事这份工作以后获得。

她不认为这是一份工作，对她来说，是快乐，是救赎。

丈夫李楠四年前因车祸丧失了性功能，不能人事的他性格变得暴躁，每次喝醉了都把她往死里打，仿佛要把人生所有的不幸都发泄在她的头上。

她不能忍受这种生活，寂寞的她和自己的老板有了婚外情，被老板娘捉奸在床后闹得人尽皆知。

李楠往死里揍了她一顿，用绳子把她捆在家，像看犯人一样。

终于有一天她在邻居的帮助下逃了出来，从那以后她就没回去过。

02

王艳红有病，她一直清楚自己这种病，这病却无法与人言说。

她很小的时候，就对男女之间的事兴奋异常。

嫁给李楠前她交过很多男朋友，李楠不在家的时候，她实在憋不住了就疯狂地用手满足自己。

王艳红感觉自己需要很多男人，只有这样才可以填补她内心的空虚和慌张。

和李楠离婚后，王艳红做过很多工作，每一份都做得不长。最后她决定去做小姐，因为只有这个职业才能平衡她的生存与快乐。

随即，她通过自己网上找来的电话开始面试，结果第一次没经验，竟被一个骗子骗了二百。

王艳红不甘心就这么上当，通过在巷子里的化妆店蹲守，还真让她抓住了机会。

化妆店老板介绍了一个妈咪给她。

那女孩年纪不大，抽烟的姿势却极为老练，她喷出一口烟，烟雾袅袅中，她看见王艳红渴望的脸。

“想好了？”

王艳红点点头。

妈咪轻轻摇摇头，表示不解。大多数人都觉得进入这个行业是羞耻的，虽然来钱快，赚钱多，可大多数是生活所迫，为何这个女人却一脸兴奋？

结果，王艳红还是没通过，她只上了两天班就被劝退了。

妈咪手下有十来个小妹，这些小妹个个身材高挑，颜值也是一等一的好。

所以第一天上班，王艳红没拿到牌。

领了牌才可以上班，要不然妆就白化了，那个牌要花钱买的，每个场子里的价格也不同。

王艳红因为是新来的，容貌又普通，在一群美女中间相形失色，就算有妆发服装加持，仍然不起眼。

连续两天都没上班，看着搂着其他小妹的男人走过她身边时，她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失落。

妈咪告诉王艳红，要想在这里生活下去，除了要够狠，会装，还要漂亮，你看看你有啥？

她的一番话让王艳红无地自容。

王艳红要身材没身材，要长相没长相，以她的条件，根本是天鹅里的一只丑小鸭。

妈咪指点她，长得不好看可以动动刀，最主要要有“绝活”，只要你能留住顾客，每次找他来订台，你就赢了。

王艳红没有钱去动刀，妈咪便把她介绍给了自己的一个朋友。

朋友的场子小，对小妹的外在条件没那么多要求。

03

王艳红如愿以偿地进入了风月之地。

虽然只是间小小的足疗店，但是一想到每天可以和不同的男人接触，她想想就觉得异常激动。

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叫喊，没有人会骂她“荡妇”，“骚货”。也没有粗暴的拳脚再挥向她，遇到不喜欢的客人她甚至可以拒绝。

在这里，她是女王。

而那些男人们，才是猎物。

足疗店楼下是一排按摩床，真正的交椅是在二楼。

楼下的吧台有监控，有警报器。遇到上面来检查，他们就会提前拉警报器，这样二楼的人听到声音可以提前撤退。

躲避不及的，就会在房间顺势躺下，装作正规按摩。

房间里有配套的精油，刮痧板等器具，一应俱全。

王艳红第一次遇到检查没经验，吓得要死。反而是那个客人比她镇定，他一把抓住她的手，把一瓶精油递到她手上。

店里的交易基本是安全的，老板后面有人。他们每次都能提前得到风声，除非是突击检查。

但是这种检查一般是大整治，本片区的他们不怕。

王艳红渐渐有了名气，找她的老客开始多了起来。

其中一个叫张强的，找她的次数最多。

这天交易完，张强问她：“想不想赚大钱？”

“当然想啊，做梦都想！”王艳红笑了，大钱谁不想挣，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财运？就像她，辛苦干了半年才攒了不到五六万。照这速度，什么时候才能到大场子去接触那些优质的男人？

她去整容机构问过了，像她这种情况，最起码要二十万。鼻子是塌的，脸盘子也不小，还有双眼皮也要割，嘴唇也太薄，再加上什么水光，溶脂，她想想就心累。

“跟我干，你在这干一次最多才能得两百，我那价高，做一次你最少可以拿三四百。”张强的目光死死盯着她。

原来竟是同行。

以前王艳红也遇到过来挖她的，不过她都没当回事，毕竟不熟。张强不一样，来的次数多，两人都很熟了。

王艳红跟着张强走了。

她确实需要更多的钱，还有一点，她不想在小场子里混，小场子来的大都是底层的屌丝。

他们有的澡都不洗，隔老远一股味儿，还喜欢讨价还价。

张强的营销模式和足疗店守客不同，他们有个专门的工作室，负责在网上招嫖，费用也比足疗店高出许多。

他们也没有专门的店，地址就是随机的宾馆，他们一般会找那种隐蔽性好的公寓。

在网上约好顾客以后，他们会发信息给王艳红。王艳红就守在公寓门口，等着客人。

有时他们也会遇到“钓鱼”的。钓鱼是行话，就是警察会冒充嫖客来抓捕。

每次王艳红他们会故意说错一个楼层，他们守在楼梯间，看到来人感觉不对就会迅速取消交易。

要是遇到包夜的顾客，张强教会她，半夜假借下楼买东西跑掉。然后换其他场子继续接。

04

王艳红的收入确实水涨船高起来，比之前在足疗店翻了一倍，不过由此带来的风险也大。

张强对待她很好，没有像对待员工或者合伙人那样疏离。经常带她参加圈内的饭局，还会在她生日给她送玫瑰花和各种礼物。

王艳红收到最贵的礼物是张强送的一条项链，虽然链子很细，但是也能值个千把块钱。

王艳红越来越不想上班了，极致的快感后是长久的失落。张强对她越好，她在面对他时，就越觉得自己不清白。

她想减少接客，让自己没那么“脏”。

张强不赞成她歇业，每次总要哄她很久，好话说尽她才肯答应。

王艳红不想承认，自己已经爱上了张强。都说这一行婊子无情，不过是逢场作戏，可是王艳红深深觉得，自己是个例外。

王艳红决定，等自己赚到足够的钱，就和张强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。

正当王艳红沉溺于未来的美好想象时，张强被抓了，连同他的工作室老巢都被抄了。

张强被抓的时候，王艳红正在睡觉，她翻来覆去睡得不踏实，而且眼皮总是跳。

她拿出手机看了看，以往这时候，张强的信息早发来了，就算他没发，他徒弟的信息也早来了。

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
她试着拨号过去，很久都无人接听，她的心“突突”地跳起来，连忙挂断又拨了他徒弟电话，关机。

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，张强曾经对她说过，哪天他出了意外，电话就是不通的。

张强被刑拘了。

王艳红像疯了一样，四处求爷爷告奶奶，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把他弄出来。

张强的老婆拒绝花钱保释，并且不愿再见王艳红。

王艳红想说这钱我替他出，然而她只是嘴唇动了动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
王艳红打车赶到了拘留所，她只来得及见到张强的最后一面，他回过头，眼神里看不出悲喜，仅一眼，王艳红的眼眶就湿润了。

她还在幻想和他的种种未来，包括以后给他生个孩子。

可是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。

05

因为张强情节严重，容留组织多名妇女卖淫，且数额较大，又赶上严打，所以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，并且被处以五万元的罚款。

张强被送往看守所那天，他的一些同行悄悄在外面看着，王艳红也混在人群中。

他们没认出王艳红，径自谈论着，那些话语像针一样扎进王艳红的脑子里。

“这小子虽然坐牢了，他那资源真不错，恋爱脑，几句好话哄哄就当是真爱，死心塌地为他赚钱。每次张强讲给我们听，我们都觉得特别好笑。”

王艳红整个人仿佛被电击，浑身发软，眼前一片漆黑。

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。

她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坍塌，原来那么多甜言蜜语，不过是哄骗她死心塌地为他赚钱而已。

这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？

她的心口一阵热流涌动，张强送的那根链子在皮肤上发出烧灼的刺痛，她一把抓住，扯下，用力向远方一抛。

王艳红最终没有去大场子混，她又回到了曾经工作的足疗店，老板娘先是生气，转瞬就和她冰释前嫌，毕竟店里需要人，她总不能将送上门的摇钱树拒之门外。

其他人对她的回归见怪不怪了，这行就是这样，你方唱罢我登场，说到底不过都是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的人。

王艳红比从前更卖力，只是她的字典里再也没有出现过爱这个字。

-END-

作者：伊凡

编辑：剩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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